农场的农舍非常亮眼,只要你路过就一定会注意到。它有着血红的屋顶和黄褐色的墙壁,显眼与不显眼的颜色堆叠在一处会有种独特的不自然,更别说农场的草皮绿得像刷过油漆。
(相关资料图)
农舍巨大无比,羊、鸡、猪、马、鸭、驴、牛,除了骡子,寻常的牲畜全在里面。有的负责耕种,有的负责驮运,有的负责生产,有的负责死。
乞拉朋齐,世界雨极。
第一天,羊消失了,动物们不怎么诧异。所有的动物都知道羊是会死的,它们干不了活,只是有着洁白的毛发和温柔的啼叫,被宰掉是它们唯一的价值。
乞拉朋齐年均降水量在10000mm以上,换算一下,也就是在10m以上。年降水量的纪录超过26米,日降水量的纪录超过米。所以这里在2001年时只有1万左右的人以散落的村庄存在,这个数字在十多年后降低到了6000左右。
第二天,鸡消失了,动物们也不怎么诧异。公鸡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鸣叫,母鸡则只需要在笼子里啄食生蛋就行了。它们的生活是那样的轻松,以至于尽管它们在农舍里没占多少空间,也让动物们嫉妒。
这是个好消息,明天起大家都能睡个好觉了。
没有任何人工排水系统能抵御如此强大的降雨,仅仅数百毫米的降水量就能崩溃任何一个城市,更别说连续持久的降水。所幸两百多个石灰洞解决了这个问题。
第三天,猪消失了。这也没什么不好,毕竟猪比鸡还要懒,占的地方还大。它们被锁在小小的隔间里一次又一次地清空食槽,膨胀着它们的体格,直到连走路都费劲。
消失就消失吧,活得再久也没用。
当生存可以勉强维持的时候,就该考虑怎样生存得更好一些。人们学会用炭火蒸干衣服,用特制的油保持身体在雨中的温暖,用甲虫壳似的雨具在干农活的时候戴上防雨,在各式各样的作物中选中了土豆。
第四天,马消失了。马毕竟不像母鸡那样会下蛋,产肉的能力也一般,好像除了能当坐骑也没什么特长,更别说消耗的草料还多。反正还有驴,没什么好担心的。
为什么要顶着这么恶劣的条件生存在雨极呢?
这似乎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,就如同平时开方为什么不开虚数一样。它们不需要解释,我们应该注意的是这里漫长的雨极,因特殊地形构成的连绵降水,大自然惊人的排水伟力,以及标题中提到的树桥。反正只要想找,当然也找得到那些人为什么住在这里。
第五天,鸭消失了。余下的动物觉得鸭貌似早该消失了,或许可以跟鸡对调一下位置,毕竟鸡蛋好像比鸭蛋有价值;又或许可以跟猪对调一下位置,毕竟鸡鸭两个禽类先后消失会比较合理;再或者鸭应该和羊对换,然后那些四脚着地的动物再排一排。
前面提到了,乞拉朋齐是个拥有数百个石灰洞的地方。可是这只意味着水最终的归宿,水流经的地方可是河流和小溪啊,人们如何在毛细血管似的河网间穿行呢?
当然是搭桥,而且人工桥又一次没什么意义。首先,施工队如何顶着雨水施工;其次,哪怕在旱季施工,施工完毕后每年上万的降水量,桥支撑地住吗?桥的地基支撑得住吗?最后,要修多少桥?这些桥修下去,回得了本吗?维护得起吗?
第六天,驴消失了。
牛觉得自己可能得感到害怕,因为那些跟自己或相关或无关的动物都消失了。只能被屠宰的羊、猪、鸭,下蛋的鸡,能驮运的马、驴,它们都不见了。牛看看自己,自己可以被屠宰,母牛可以产奶,驮运这种事自己也做,既然那些动物都消失了,自己又怎么会不消失呢?
牛可以犁地,没错,这一点牛确信自己做得比任何动物都要好。就凭这一点它也应该继续存活下来,它干了5天,算上将要干活的今天,是6天。它创造了其他动物远比不上的价值,它是了不起的,它是绝对不会消失的。
榕树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表明森林拥有不竭的生命力。它的根不需要埋在土里,它渴望与空气与水汽更加亲密的拥吻。它不在意它的根和枝条多么狰狞地交错、延长,它只想变得硕大,再硕大。它在年年结实的基础上又阻碍种子的离开,好像这样能享受一种掌握其他生命的快感。
人们发现了它不凡的野心,于是对它的根进行适当的引导,包括方向和长度。榕树粗壮强力的根在湿漉漉的空气里穿过河流的上空,与对岸的树最终缠绕在一起。可能这会花费5年,甚至10年,但一旦榕树贪婪的根缠绕在一起,一般就再不会被破坏了。榕树会让这些能在下雨时吸饱雨水的根保持自己的坚韧,直到它在野蛮又残酷的森林中耗完最后一点养料。当然,一般榕树能活个上百年,这笔回报率接近在10~20的修桥投资完全是值得的。
第七天,牛消失了。农舍安静了下来,整个农场也安静了下来。
我看着农舍,屋顶红得像血,墙壁黄得像土,草绿的跟油漆刷过似的。
我不干了,农场得卖给下一个兴致勃勃的人,我现在只想去休息,也只有休息可做了。
乞拉朋齐最年长的榕树应该有500年的历史,如果有幸走过它树根编织的树桥,或许能隐隐感受到将近60年前的漫长又乖戾的雨季。大雨不断冲刷着乞拉朋齐的一切,好像它就该不停地这样做,跟山脉成型、风开始吹的那一天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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